雷小红从前的房子和巷子渭南文艺

天气很热，人十分烦躁。走在古城门下，洞顶及四周剥落而陈旧的瓦蓝砖，立刻让人感觉清凉了许多。我不由怀念起从前的砖瓦厦子房和土院落土巷子以及笼罩巷子的大槐树。从前是个什么概念?从前也就是十年前或者更远，顶多二十几年前，至少我印象中的村庄就是这个样。那时候，人们比较穷或者很穷，物质条件也不那么方便，村里也没有复杂的线缆，流动的人口也不多。巷子就是几百年的土巷子，房子就是百十年的老厦房。甚至门前的高台阶下还有一个大粪堆（但很少有气味，大多是牛马粪和清扫的院落土，通过一段发酵，才会送田间），或者还会有个栓马桩，栓个牛或骡子或马什么的。人们时常会坐在门前的石凳上和隔邻或对门聊天，妇女还会坐在大铁盆边洗衣服。洗完衣服，水会倒进门前两边的大树坑里或者巷子里。巷子虽是土路面，但起灰尘的时间不太多，然而下雨天总是泥泞的让人抱怨，于是人们总羡慕着城里的水泥路或石子路，总羡慕着城里的楼房和生活。巷子修了多次，修了几十年，泥土里搅拌进白灰和烧过的煤渣、废弃的砖瓦，巷子还是从前的土巷子，房子还是从前的房子。人们挣扎着，积攒着，奋斗着，终于有了楼房，有了单元房，有了水泥打成的不完全光滑的巷道。人们逐渐走出了村庄，走进了世界，巷子里也有了无数条腾空悬挂的缆线。巷子遮阴凉的大槐树早没了，泡桐树没了，老柿子树没了，老井没了，牛羊没了，鸡鸭猪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巷子,只剩下最近一两年栽种的樱花树。进得各家院落，蓝砖的或红砖的厦子房或大门房，给人一种古老而朴素的宁静，给人一种温和。略带湿润而干净的土院落或砖院落，给人一种脚踏大地的实在感，给人一种舒服感和惬意感。在冬季，厦子房会让人觉得温暖舒服通透安全。在炎热的夏季，走进房子，则会给人一种瞬间的清凉感。当夏季热浪滚滚，暑热难耐时，摸一摸那土墙或带泥皮的砖墙，一种入骨的凉爽会导入皮下。拿个垫子铺在房间的地面，一股凉意会降低发热的肌肤，比空调房舒服多了，既不怕冰也不怕寒，还可以散热，更不用消耗，也不用听噪音。如果不想呆在房间，正当午后的炙热火燎时，家家门口的过道也是惬意的地方。那低头的土块砖地不会让人觉得火燥。或者，拿个凳子，坐在门前的大槐树或泡桐树下，也会享受一下凉爽的瞬间。到了晚上，则更加舒畅。人们会坐在门前的巷子边，翘起二郎腿，拿把扇子随意地摇晃，尽管有几个蚊蝇骚扰，而脚下的土地则不会让人感觉冒着热浪。小孩子则会拿一张席子或者什么的，要么躺在台阶上，要么躺在巷子边，要么躺在院落，甚至碾麦场，无需抬头，眼睛便可对视满天繁星，美丽的星空从此便是童年难忘的美好记忆，永久梦幻。赤曰炎炎的夏天，一路被太阳烧烤，走进巷子，头顶浓密的绿荫会立刻降了温度，让人舒适惬意。从此，大槐树的亲切和呵护便留在了甜甜的记忆里，尽管它的枝叶下常常吊着丝线悬挂的‘吊线虫’。还有那后来居上的泡桐树和白杨树，也曾给过人们夏日一片凉爽和快意。随着一根根线缆和线杆的搭起，村庄也在一天天变化。人们通过线缆看见了五颜六色和无限宽大的世界。人们开始出走，开始改变千年的耕作模式，开始了经济创收，知道了教育儿女。从此，土厦房开始倒塌，孩子们开始拼搏打拼，人口逐年减少，村庄开始改变，一个全新的村庄逐渐取代了昔日的高门楼高台阶。小门换成了大门，土路换成了水泥路，小车顺利地开回家，有了冰箱，有了空调，有了城市的家，远方的人，远方的梦……但从前的房子和巷子也被人们越来越怀念。人们怀念它的冬暖夏凉，怀念它的自然舒服，怀念老井冬温夏凉的清清井水和辘轳，怀念鸡飞狗跳的热闹，牛羊的哞哞……怀念它几辈子岁月浸润的温暖记忆。如今，炎夏刺目的光照和焦灼常常让人烦躁不安，冬季结冰的巷子必须时刻小心翼翼，渐行渐远的乡里乡亲让人时常哀叹村庄的寂寞，遍地果实的土地让人无所适从……人们怎能不回忆起从前的巷子和房子，还有那欢叫的牛羊鸡鸭、热闹人群、来回穿梭的织机等等。岁月悠悠，记忆总有美好。雷小红，陕西合阳人，业余时间喜欢文学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