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山水咸宁第十八章下

高小军晚上十点从对象周小华家回到高家庄，他的父亲已经睡了一觉醒来了。高勤俭是才黑的瞌睡，吃过晚饭，妻子到邻居李向前家去看电视，他躺在炕上听收音机，听着听着就打起盹来。刘淑贞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秦腔回来，见他睡着了，关了收音机，拉开被子给他盖，他却醒来了，问现在几点了，老二怎么还没有回来？正说着，院门外麦场上传来邻居来学家狗的叫声，接着听见高小军和来学的说话声。刘淑贞出去给儿子开院门，宁静的夜晚满天繁星，高小军推车进了门，她和来学又说了几句话，才把院门关了，进了屋。

屋子里，高勤俭坐在炕上，高小军立在脚地说着话。刘淑贞闻到一股酒气，原来是二儿子在未来岳父母家喝了酒，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没有醉，脸喝得红扑扑的像朵花。高勤俭说，第一次到人家去了，就喝成这个样子，还知道回来，下小沟坡操心不操心？高小兵笑着说，我不想喝，小华她爷她奶她爸她妈她哥她弟她妹子一个劲地劝，我给一个人敬三盅酒，跟这个喝了和那个不喝不行！小华害怕我喝多了，不让我晚上回来，俺爸叫我早些回来，我就回来了！

刘淑贞泡了一缸子茶寄给儿子手里，说：“小华家用酒招待你，按你说的，看来一家人对你是满意的。”高小军说，他屋一家子都是明白人，她爸说移风易俗，婚事新办，不问咱家要彩礼！高勤俭一听这话，急忙说，怎么能这样呢？人家父母把女子养活成人，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劳了多少神，花了多少钱，咱怎能不给人家彩礼呢？你知道抓儿育女的难常吗？高小军辩解说，咱高家庄不是娶媳嫁女不要彩礼了吗？高勤俭说，高家庄是高家庄的风气，出了高家庄，娶媳妇嫁女子还照样给人家彩礼！高小军恍然大悟。刘淑贞说，你爸说的对，抓儿育女不容易，咱应该按照传统给小华家彩礼。

高小军说，她爸她妈都说过不要彩礼了，你俩为啥还要给？高勤俭说，你这娃怎这样不懂礼道？人人都有儿女，将心比心，给不给礼钱是我和你妈决定的事，又不要你出钱？你少胡张罗！刘淑贞说，给礼钱是对的，办酒席也是应该的，老祖宗穿下来的规矩还是要讲究的！我跟你爸给你大哥大嫂子的婚事怎么办的，到你和小华跟前还怎么弄！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刘淑贞起来打了一碗荷包蛋，高勤俭吃了骑上自行车走近路甫川进西京城去上班。临走前，他给妻子交代，给媒人说好，咱按下数给人家礼钱，一个角角都不少，不能让旁人笑话。

高小军睡到天大亮起床洗涑，他在墙拐角刷牙，又对着镜子梳头，衣服扣子扣得严严实实，仪容仪表一丝不苟。刘淑贞把锅盔出了锅，切了浆水菜喊儿子吃饭，高小军把低桌门口摆在太阳底下，盛饭端菜，然后坐下来和母亲一块吃饭。刘淑贞把他交给高勤俭的二百元汇票递给他，说，你觉得和小华的事能成，把这钱取了，趁热打铁叫上媒人，进西京城买个四色礼把衣裳扯了。高小军不要，说他身上有。刘淑贞说，你身上的留着自己花，这二百元扯衣裳，啥事情要有来路。给你把媳妇娶了，给老三高小兵娶媳妇还一样，我和你爸应尽的义务，街坊邻居、亲戚朋友睁着眼睛看着呢！高小兵这才收了邮政汇票。

九月的最后几天天气一直晴朗，天公作美，地里的庄稼需要火红的太阳才能完成最后的成熟。饭后，刘淑贞下坡到了老宅高小民的房子，开了门取出自行车，给高小军这几天在高家庄附近骑。他一身军装骑自行车到了周小华家，周小华的父母兄弟分别上班走了，她爷和她奶也吃过饭到庄稼地里去了。周小华骑上她的自行车和高小军一块出来到了媒人家，说了双方父母的意思。媒人说，你妈给你大哥大嫂过事知道下数，这事情基本上成了，进城扯衣裳你和小华去，自家挑选着买，买几样物美价廉的时兴货，钱节约着花，以后兴啥了再买。

两个年轻人骑自行车一路说说笑笑顺着樊杜路经咸宁镇如影随形进西京城，高小军的军装太鲜明了，周小华也打扮得过于漂亮，一路回头率不断。过咸宁一中时，刚好是课间休息，有学生冲着他们喊“兵娃子”，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高小军停下车，周小华说，喊让他们喊，咱们不理他！一个男学生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男生女生，走到跟前，仔细看了两个人后不好意思地说，认错人了，你俩有些像高小兵和他女朋友！高小军见学生没有恶意，便说，我是他二哥高小军。那个学生说，我信，你俩长得就是像，不过你比高小兵胖一些。

高小军周小华进城扯衣裳扯了两天，吃住在她父亲的家属楼，进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绕西京城东西南北四个门骑了一圈。第三天吃晌午饭前回到了高家庄，买回来给周小华的四样礼：一双皮鞋、一身衣裳，一个挎包、一条围巾。刘淑贞看了说少了，周小华说不少，都是我喜欢的。吃了晌午饭，高家坡上自留地的玉米还没有老道，高小军到老院子绞了两担水，然后把周小华送回尹镇她家，两人和她爷她奶在自留地里扳了一下午包谷，，她妈学校放了学，做饭吃了，天黑严实了回到了高家庄。

高小军给周小华家扳了两天包谷，周小华又来高小军家扳包谷。高家庄村的妇联主任上坡扳包谷，扳完包谷老汉和儿子用架子车拉着下坡，她想起一件事，顺便来到半坡高勤俭家。刘淑贞坐在院子门口歹皮(pya)包谷，看见妇联主任，急忙让座，又进屋泡了一杯茶端出来。妇联主任接过茶杯说，淑贞嫂子，你二儿子探亲回来了，我给他说个媳妇。刘淑贞说，他爸上个礼拜天给我说了，多谢你好心好意。娃人家已经谈上了，对象是他高中同学，今天他俩在地里扳包谷，我在屋里做饭，国庆节就要订婚了。妇联主任惋惜地说，我来迟了。刘淑贞说，不迟，老二末赶上，我老三还在上学，你有合适的对象给他说。妇联主任说，听书记和村长说，你家老三城里领导的女子早都盯上了，他眼头高恐怕看不上咱农村女娃了！刘淑贞说，快别这样说，咱农村人小门小户，势单力薄，怎能和城里领导人家结亲，门不当户不对，我喜欢农村娃，从小操持家务懂事会过日子。妇联主任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三儿上了好大学，前程似锦，随着环境的变化思想观念和咱这些人已经不一样了，我不敢给他说。听说你认了两个干女，一个是李向前的女子李红樱，一个是城里计经委白主任的女子，你见多识广，俺儿大了，你给他也说个媳妇！刘淑贞说，你是啥条件，我给你留心着。妇联主任说，那就麻烦淑贞嫂子了。刘淑贞说，客啥气呢，咱们互相帮助。

妇联主任起身告辞，刘淑贞说，着急啥，吃了饭再回去。妇联主任说，我在你屋吃了，谁给他爸和娃做饭？这几天地里活多，要给他爷几个把饭做好些，吃好了才有劲干活！

高小兵9月30日下午回到了高家庄，和父亲大哥二哥一起借桌椅板凳搭棚，母亲和大嫂李红樱的母亲一起蒸馍，他清水头村的三舅提前来了当大厨，菜也买了，肉也割了，面也压了，一切准备停当。

第二天一大早，赖文彬开着梁利民的面包车拉着李向前、李红樱回来了。车停在门口，李向前进了院门问新亲怎样来？高小军说，骑车、坐公交车来。李向前说，不如让赖文彬开车去接。于是，高小军和赖文彬去尹镇接周小华的家人，接回来的时候，高克己杨振新李富裕也都陆续到场了，分宾客落了座，主家和客一共坐了四席。三舅收拾了四个菜喝酒，酒喝到一半，摆上油泼辣子盐碟、酱醋碗，臊子面上了桌，一人一碗不够，第二锅捞出来第二碗又上来了。

周小华的父母比高勤俭夫妇年轻，也有文化。一个是西京城某单位的工程师，一个在尹镇教小学，夫妻俩看上了高小军的人才，女子愿意他们也喜欢，没有意见。四色礼没啥弹嫌，是自家女子自己看着买的，高家封的彩礼钱坚决不要。高勤俭说，你把娃给俺养大了，容易吗，怎么能不要礼钱呢？工程师说，听媒人讲，高家庄村移风易俗娶媳嫁女已经不收也不给礼钱了，我把女子嫁过来入乡随俗还能要礼钱？刘淑贞说，高家庄村是高家庄的情况，尹镇是尹镇的情况，十里乡俗不同，咱按老传统，你把礼钱收下。小学教师说，现在兴的是婚事新办，你高家庄紧跟时代，俺要向你学习，彩礼要不成。

推来让去，周小华的父母坚决不收彩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