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剧开始寻找身边的繁星

《短剧开始》其实是去年春天的剧，夏天开始看了几集，看到他们注定将迎来解散的命运之后，就放下了好久。一直拖着并不是因为这个剧不好，真不好的话我大可以弃坑。相反，这种日常生活里透着浓郁失落感的剧还是挺对我的胃口的。至今仍是我最爱的日剧《悠长假期》（叶山南永远是我的女神）和《四重奏》都有点这个调调。所以放了这么久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大概因为故事里的他们不得不面对没有才能的事实、不得不放弃梦想的那份平静，以及那份平静之后那份痛苦和那份无奈，真得太真实了。甚至连象《四重奏》那种到最后依然抱持着能玩多玩多久的心态继续下去的结局都不给，《短剧开始》就是要给你一直讲到他们正式解散之后，不给观众丝毫幻想的机会。对于他们的痛苦和无奈，我当然没有资格说什么感同身受，因为我从来没有象他们那么努力过。一直以来，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我都是凭借一点点少年时代积累下来的小聪明应付过来，虽然这种程度肯定达不到世俗定义的成功，但也算勉强混了个饭饱。但正因为我是这样的一个人生混子，所以可能比习惯了努力的人更了解坚持有多么的困难，比习惯了努力的人更清楚把坚持本身坚持很久有多么可怕，因此或许也比习惯了努力的人更能想象，要放弃努力了那么久的一件事有多么的难。试图去感受我无法想象的无奈与失落之后痛苦，最终让不器用的我感受到了另一种无边无际的痛苦——那就是对于从来没有为梦想真正努力过的自己的自责。《浪客派对诸葛孔明》完结后，刷到的视频里有一段让我非常动情的文案：“正因如此英子才明白，普天之下的追梦者有多少无奈与悲伤，才明白正是因为梦想常常妥协于现实，追逐梦想的机会才弥足珍贵。”英子不必感到悲伤，因为她一直以来努力过来了，所以她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决战的舞台之上。而我呢？普天之下的追梦者有多少无奈与悲伤，我便有双倍的痛苦与悔恨，因为过去的那些年，我只是让时间白白从手边溜走，与时间一起溜走的正是那些本可以用来追逐梦想的机会。不过现在决定把这个剧捡回来继续看完，却也是因为上面所说的这些痛苦。因为我呢，好巧不巧在去年12月之后，经历了最近10年来最严重的BadEventStreams和由此而来的精神上的低谷期。正因为有了前面那些不曾全力以赴追逐过任何梦想的那些悔恨，终于让我明白，我的人生再没有可以无数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了，余下的岁月，至多，只能算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但还是想把这最后一次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里。如此这般思考着，于是决定继续往前走了，不再奢望得到什么，不再期待何种成就，只是想继续往前走，作为自己的灵魂仍然还有活性的证明。但如此决定继续向前走了，那就总得把上一个阶段欠着的事务完结了不是？还好不多，而这差不多也是最后一个了。站在这人生歧路的当前，遇到《短剧开始》，自然而然会感觉超合适呀，就象命运。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电影和剧集，讲到平凡人，主题多是苦难之后的希望与坚持，即使主角不能成为1%~5%的成功者，至少还是坚持着自己的信念仍在路上的那一部分人，连NHK拍那些毫无希望的地偶纪录片都是如此。而《短剧开始》却是我第一次看到讲述准备放弃的人们的故事，讲述他们在放弃的过程中的所思所想，讲述他们为何在坚持是失意放弃是失落的困境里仍能拥有大笑出来的能力。这就挺有意思的。对于准备同过去十年说再见的我来说，确实是这样的。从年初开始到今天，过去的十年，我的“RE：从零开始的人生”，期间也有过宏大的目标，最后的结果呢？就跟《短剧开始》里的搞笑组合麦克白的结局差不多。于是就很适合现在的我共情，不是吗？看着麦克白，以及里穗子姐妹，我就有一种——虽然我不及他们年轻，但我还没死心呀——的心情。说回到故事吧。故事的结构很简单，除了少数回忆，完全线性发展。麦克白三个人，女主角和她的妹妹，围绕这五个人各自的心灵困境以及彼此的情感联系展开，但也没有复杂的情感纠葛，更多的是就是日常对话般的推进剧情。诚如前面所说，故事的包装很浅显，讲述的就是放弃与逃离。但这不是故事的主题。因为放弃与逃离是具体动作，事实上，在所有的故事里，从来都不是某个动作能成为主题（即使是从头打到尾的功夫片）。只有那些通过一句话描述之后，最后总结出来的抽象的概念性的名词，才可以成为一个主题。那么主题是什么呢？我想了想，用一句话描述的话，应当是人生的第二次挑战，放弃是为了重新出发——这里面有对于人生价值的重新思忖，有对未来不确定性的不安与期望，而最重要的是基于对自己人际关系的热爱和责任感，勇气为他人做出改变的抉择。私心想用我最喜欢的那三个词来总结——爱、勇气与希望。嘿，好象这三个词总是在一起呢。或许必须在一起，只能在一起。若没有爱作为基石，勇气会化作蛮横，希望会退化为无餍，那样的人类会变成何种狰狞的样子？我不敢想象。所以这一篇就还是讲讲故事里的爱。这个故事里自然也有亲情之爱，也有爱情之爱，但篇幅不多，也没有给我大多启发，所以，主要想聊聊故事里的那些友情给我的启发，其中了也包括那些亦粉亦友的情感连结。故事开始从里穗子基于自身的失落开始，无意间在打工的餐厅与毫无名气的搞笑艺人组合麦克白产生交集，从最开始便不是什么粉丝与艺人的关系，毕竟麦克白的业务水平在那，真得吸不来业务粉。第一集里穗子在讲述如何发现麦克白的名称时使用了大段的内心独白，描述了一个精神被困于某个糟糕的处境的自己，这样的她，无论如何都想能找到些事情让自己脱离这困境吧。这令我想起了《命运石之门》里F.B.那段在下水道里呆久了那怕只是看到一条蜘蛛线也想要紧紧抓住爬上去的心境叙述。在这个故事里，显然，麦克白就是里穗子紧紧抓住的那根蜘蛛线。所以当她花了整整一周才找到毫无名气的他们的事务所介绍时，她笑中带泪，泪中有笑。努力也好，空虚也好，空虚的努力也罢，那一周为麦克白所作的事情，成为了她一年以来做过最认真的事情了。从这一刻起，她的心与麦克白的情感连结便建立了，她和妹妹与麦克白的这个故事也因此才成立。之后随着故事的展开这情感的连结还将不断延伸，经纪人、高中同学、高中老师、烤串店老板、小酒吧店长、家庭餐厅店长、再加上四个家庭的各自的亲人爱人，越来越多的人被接入进这张被彼此的情感维系着的网络。这张无形而巨大的网里，除了润平的女友，可以说没有谁拥有世俗意义上成功所需的才能，我想这是编剧有意为之。你看，连梦想成为职业麻将选手的家庭餐厅店长，最后考级也失败了。因此，这个故事是属于最最平凡和普通的人的故事，微不足道的才能，日复一日的努力，以及理想渐行渐远成为遥远的梦想。未曾得到过命运的垂青，每日每晚只有面对不完的烦恼。他们之间的互动也不纯粹。诚如里穗子在最后所说，她是从麦克白努力的样子、苦恼的样子、急燥的样子里获得了共情，渡过了自己最困难的一段时光。又如亚美所说，因为能够从别人的依赖里感受到幸福，所以才演出那副乐于助人的性格。但是他们依然笑着，依然痛饮，会驱车18个小时只为一碗拉面，他们在失意里仍然活得耀眼且明亮。因为在这无处不在的情感连结里，他们每个人都不是孤立的。不仅如此，他们每个人更是在本能的寻求着更多的情感依赖，就算只是出于自私与自我保护的需求，他们仍然会寻求与他人的共情，会彼此帮助，会演出最好的自己，会怀着自己小心思巧妙做出社交设计。最终，无论他们以何种方式呼救，总会其他人能够理解并伸出手。有时我会想，或许这才是神明给予人类这种生命最美丽的机制。于是，无论是在路边喝醉，还是在公园发呆，还是在桥上看海，或者龟缩在自己的小屋里不想见人，总会有一个人将他们带回到这个世界，再重新唤醒他们心中的勇气与希望。说到这里，好象并不是什么高山流水般的生死之交，只是在不同的场合里巧遇的社交朋友呢。确实呢，除了麦克白三人，其他人之间尽是些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的朋友，大多彼此不常见面，偶尔话说重了还要马上鞠躬道歉。不过，这样或许便是最好的距离吧。于我们普通人而言，我们既做不到黄金百两的江湖救急，更不可能手眼通天的刀下留人。普通人就是普通人，我们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自然也能推算出朋友的重量。我们所奢求的朋友，从来不是能够两肋插刀的死士，而是当我处于低谷时，绝不会对你不顾不问的默默陪在身边的那些人。是的呢，普通人之间所能期望的雪中送炭，不过是痛苦时无助时纠结时听到两三句话，或暖心或真心或能点醒执迷不悟者，便是些许慰藉。人类这种生命真得很奇妙，他们有时非常脆弱，只因一两句话便会破防失去内心的平衡。但有时又坚强无比，只需在失意里还能收获片刻的欢乐，在日常的乏味与苦涩之上品尝到些许色彩和香甜，第二天清晨就有了再次醒来跟太阳打招呼的勇气，并确信未来还会有好事发生的希望。所以他们依然笑着，依然痛饮，会驱车18个小时只为一碗拉面，他们在失意里仍然活得耀眼且明亮。这样的他们让我想起《四重奏》有一句台词“哭着吃饭的人是不会去死的”。这种情绪上的微妙之处，就很相似——如果一个人无论多么失落与悲伤，但还有寻求快乐的能力、还有品尝美食的能力、还有结交朋友的能力——他对人生的期待便没有终止，而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不舍与艰难都还有再次来过的能力。所以麦克白坚持十年，哭过笑过后迈向新的未来；所以里穗子摆脱过去的阴影，重新挑战生活；所以亚美坦然接受自定的“虚伪”自己，继续做着自己最想做的事情，皆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从《短剧开始》这个故事里究竟得到了什么样的启发呢？人类是摄取情感从而维系自我存在的生物，我们人类作为个体都是不完整的，内心缺失的部分，自己是无法填补的。但相应的，即使我们彼此有着相同的困扰，我们却仍能从对方身上获得安慰，这或许是人心最复杂的一点——所需要的精神慰藉，无论你运用知识多么精妙地解构它的意义，它仍然必须从异体之上摄取，绝对不会自行产生。所以，尽一切可能，多去结交值得信任的朋友吧。若每个人在天空上都有一颗自己的星，那么相应的，活在大地上的我们，正可谓是“地上繁星”，如此，成为连接地上繁星之人，这不也是一件超级浪漫的事情吗？（哦，这好象跟阿德勒的命运共同体概念有些相似呢，果然人类追求幸福的渴望都会导向相似的过程与认识。）最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春斗和里穗子，最后算是朋友吗？最终回，里穗子在路边等到了春斗，两个人依然还是象艺人和粉丝一般保持距离谨慎地聊天，但聊到最后，二人都热泪盈眶，彼此之间拼了命地想用自己可以说的最用力最动情的话语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于是，此二人在同一时刻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柱那份伤痛，同时也得到了缓解。或许里穗子永远不会知道春斗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或许春斗永远不会知道里穗子个性里的小脾气，就一般的朋友的认知而言，他们之间的距离非常遥远。但朋友到底是什么？百科如是道：“意思是指志同道合的人，情意相投的人。就是感情很好，有共同语言而经常交流，相处起来很舒服，双方有时间就相约在一起而聚一聚。”人生并不尽如人意的时候常在眼前的彼此，拥有一起走过的岁月，共同经历的回忆，更何况既然已有关于未来的约定，我务必要把麦克白和里穗子的关系定义为朋友。而且，我相信在这个故事的世界里，他们谁也不会忘记这个夜晚在路边的长谈。姑且允许我如此相信吧。现实的世界充满了太多的苦恼与无奈，艰难的时刻，辛酸的时刻，不知所措的时刻，绝不会事先通知便占满我们的世界。谁又敢确信自己到了生命的尽头，回首往事一定会是一个无憾的人生呢？所以，至少请让故事成为我的解药，允许我相信这药瓶里的方寸之光，是我对于这个世界的美好解释。（END）PhilosophyEleven